□ 刘久锋
撑一把雨伞,漫步于北湖西园。哗哗的雨滴敲打着雨伞,像极了和谐的乐章在耳边回响。雨滴时大时小,雨线时疏时密,雨势时紧时慢。夏雨落下,洗去铅华皆是梦!这梦,是翠绿的植被,青翠欲滴,娇嫩可人;这梦,是清澈的湖水,碧波荡漾,涟漪层层;这梦,是碧绿的荷叶,如伞如盖,层层叠叠。
有风,微凉,我缓缓地走着,慢慢地看着,任它雨打风吹,任它雨湿衣衫。只想让灵魂在风雨中栖息,只想让身心在红尘中安宁。
岸边的杨柳,在风雨中更显娇嫩妩媚,那丝丝缕缕的枝条,随风荡漾。从下面走过,她便轻曳罗裙,拂你发梢,抚你脸庞,如温柔的姑娘,让你情不自禁地想驻足欣赏,动情地与她深情凝望。远处的杨柳,如烟如墨,像极了画家笔下一挥而就的泼墨,如梦如幻,如峦如嶂。她们堆砌成重峦叠嶂,勾勒成烟雨江南,描绘成诗和远方。
岸边的花草,在风中摇曳,摇曳成连绵不绝的绿锦碧毯,摇曳成起伏延绵的锦绣山峦。小草在微笑,雨水滋润着她,让她茁壮成长,让她“更行更远还生”,让她蔓延天涯。“天涯何处无芳草。”“芳草萋萋鹦鹉洲。”突然想起古诗词中的句子来。无需天涯,芳草即在眼前。不在鹦鹉洲,芳草何萋萋?心生感慨,不论何处,皆有人间真情。这风,这雨,这风雨中的芳草,这芳草叶上透明的雨水,在缓缓地滴落,滴落在额头,滴落在心头,滴落成一地落寞。
湖边的青草,浸泡在浅浅的水中,不需要撑一支长篙,就可以在青草深处漫溯。那不知名的水草,是《诗经》里的荇菜吧?我姑且信了。只是眼前没有“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的浪漫意象。芦苇轻轻地荡,从《诗经》中荡出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意境。不过,此时是夏天,这种古老的植物,穿越千年,穿越风雨,正在这里疯长,疯长成《诗经》里最为年轻的模样。菖蒲从远古一路走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以优美的姿势,在风雨中摇曳,给人以美的享受;以高洁的品质,受到文人的青睐,被赋予坚忍和操守;以脱俗出尘、“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与兰、菊、水仙并称为“花草四雅”。此时此刻,她根在水中,身在雨中,以优美的姿态给这雨中的北湖西园增添了柔和的色彩。
该看一看这风雨中的荷了!一湖清水,半塘绿荷。在北湖东园,这是不争的事实。没有想到,在北湖西园,依然如此。片片荷叶,或大或小,或高出水面,或与水面持平,接二连三,平铺如毯,完全覆盖了水面。在雨中,她绿得透亮,她绿得醉人;她是一把把可以给人清凉的扇,她是一把把可以让人遮阳的伞。雨水落在荷叶上,汇聚成晶莹的水珠,形成透亮的碎银,最终凝成一块块洁白的玉。那含苞待放的菡萏,那完全盛开的莲花,她们或欲闭还开、娇羞可人,或尽情绽放、丰腴迷人,在风中舞动摇曳,在雨中亭亭玉立,与翠碧的荷叶形成鲜明对比,又彼此映衬,相互成全,组成文人笔下动人的诗、画家墨下不朽的卷。此时只有风雨,而无车马之喧,她可以静静地沐浴,尽情地享受。
古诗云:“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此时的风和雨,给这里的湖水带来两道风景,一是那层层的涟漪,二是那水面变化的色彩。雨落湖面,如银鱼跳跃,带着欢快的声响,带着动人的节奏,带着无与伦比的形状。那大小不一的雨滴,那时快时慢的雨速,如同舞台上的鼓点,在湖面上敲打着,形成波澜壮阔的画面,构成万马奔腾的场景。湖面成了宽阔的舞台,成了无垠的草原。在这舞台上,雨从天而降,风助之,气势如虹,一泻千里;在这草原上,雨如骏马,风策之,万马嘶鸣,狂奔不止。风雨交织,湖水荡漾,层层递进,后浪推前浪,一波又一波,浪在歌唱,风在欢呼。而水面的色彩,忽明忽暗,明和暗的比例在不停地变化着。风急时,湖水变暗;风缓时,湖水转明。湖面迎接着风头,舒展着臂膀,展示着胸怀,以虚怀若谷的姿态,接纳着时好时坏的风雨。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此时此刻,这北湖之水,正诠释着老子的哲理,让人有所悟、有所思、有所学。
黄昏已经来临,雨势依然不减。我时而漫步于弯弯曲曲的栈道上,时而行走在起伏连绵的人行道上,时而俯视脚下的湖水,时而仰望头上的杨柳。不管风急雨骤,哪怕衣衫尽湿,“一蓑烟雨任平生”啊,只管慢慢地走,只管细细地看,只管静静地品,这风中的雨,这雨中的湖,这湖中的草,还有时不时跳跃的鱼儿,倏然掠过水面的水鸭。万物都在接受洗礼,万物都在沐浴更新,包括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