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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6月16日
孝作春风 润家无声
  □ 白 雪
  爷爷病倒了。
  消毒水的气味漫过走廊时,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灼耳。爷爷躺在病床上,像一片被岁月风干的叶子,曾经能扛起粮食的肩膀,如今单薄得让人心慌。他腕间的血管青黑如老树根,在松弛的皮肤下蜿蜒,右颊上新生的老年斑,像朵褪色的墨菊,开在暮色深深的山坳里。看着他,我有些恍惚,他竟如此老了。
  爷爷生于1931年。小时候,我总会缠着他问:“有没有见过日本鬼子?”“闹饥荒的时候有没有逃难?”爷爷笑着摆摆手,说都记不清了。但他能记清的是如何克服苦难,带着孩子生存下去。
  奶奶30多岁因病撒手人寰,留下5个儿子。爷爷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带着孩子从土里刨食,白天带着他们在地里劳作,晚上则是在煤油灯下给儿子们缝缝补补,有时为了多挣几分钱,推着架子车走十几里到镇上卖菜。每当父亲回忆起这段往事,总是难忘卖菜后爷爷买的烧饼的味道,困了就睡在推车上,摇摇晃晃地进入了梦乡。为了方便照顾家庭,大伯早早结了婚,大娘的加入让这个贫困潦倒的家庭有了母亲般的温暖。他们白手起家,靠着地里的那点儿粮食,为弟弟们凑齐了学费,帮他们盖起院墙,组建家庭。生活并非一帆风顺,每逢爷爷遇到头疼脑热,大伯和大娘总是悉心照料。
  一晃四五十年过去了,从最初的七口人变成了现在的二三十口人,爷爷如同一株苍天巨树让家族枝繁叶茂。每年春节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远在外地的亲人回来过年,昏黄的灯光下,爷爷的笑容是那样明亮。大年初一早上,爷爷坐在堂屋上座,晚辈按辈分排序站好,一声“第一拜”礼毕,大家齐刷刷地向爷爷跪下磕头拜年,一共反复3次,共祝爷爷福寿绵延。那时,我还尚处懵懂,不知这习俗已成了家规。
  现在,这株大树没了年轻时的神气,轮流照顾爷爷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20年间,每次爷爷到我家小住时,父亲总会提前去接,帮他整理好衣物。爷爷到我家后,父亲带他洗澡、理发,陪他聊天;母亲则每次都把盛好的饭菜端到爷爷面前,换洗的衣物都由母亲手洗,冬天凉水刺骨,手冻得通红,即便如此,也从未有过怨言。
  这次爷爷住院有近半年时间,陪床成了最大的问题。大伯、父亲和小叔商量着,轮流替换。有天,我去医院看望爷爷,父亲正搀扶着爷爷锻炼走路。曾几何时,爷爷也是这样牵着他们的手,教他们走路,陪他们长大。
  百善孝为先,大家用实际行动践行着,在父辈们的影响下,我们也将“善待父母”作为至理名言。6年前,大伯在体检中查出肝癌晚期,堂哥们带着大伯辗转多地寻医问药,住院几乎成了大伯生活的常态,堂哥、堂嫂们日夜守护在他的身边,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无论是从父亲身上,还是从堂哥们身上,他们都身体力行地将“孝”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在我还未结婚时,提及另一半,父母总是说:“无论家境、事业如何,孝顺要排在第一位。”婚后,父母也教导我要孝顺公婆。孝顺,是代际传承的标志,是生命与生命衔接之处的芬芳。一个孝顺的人,必定是善良的人,而善良是人一生最可贵的品质。
  去年,我有了孩子,婆婆搬来和我一起照顾。清晨,总能看见婆婆早起为全家熬煮软糯的小米粥,深夜还在为孩子洗洗涮涮。一次,我注意到婆婆的衣服磨了毛边,便悄悄记下尺码为她买了新的。婆婆反复摩挲着衣料说:“这多浪费钱啊。”可转天就穿着新衣服,逢人便说:“这是我儿媳买的。”
  孩子蹒跚学步时,像只调皮的小猴子,婆婆体力渐渐跟不上了,有次腰疼病犯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可即便婆婆在理疗时疼得直皱眉,还在念叨:“别耽误工作,孩子我能照顾好的。”
  悠悠岁月,孝心绵长。或许爷爷这株饱经风霜的大树会枯老,但祖辈传承下来的孝善家风,恰似那永不凋零的常青树。它扎根于岁月的厚土,在时光的流转中愈发苍翠挺拔,始终焕发着蓬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