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志明
　 李哥骑着电动三轮车快出小区时，碰见了提着菜从大门进来的小蕙。李哥那会儿还不知道小蕙叫小蕙。
　　李哥是看小蕙面熟，多看了一眼，小蕙就注意到了，不免也扭头看了一眼李哥。
　　走过去的小蕙突然想起什么，停下，回身喊道，大哥等一下，我们家有纸箱。
　　车上快装不下了，天很冷，阴沉沉的，李哥本准备回家的。
　　李哥停车，倒车，到了等在那里的小蕙跟前。
　　大哥，是你呀？小蕙认出了李哥，惊喜道。
　　李哥也认出了小蕙，怪不得面熟。你住这里？李哥有些腼腆，问。
　　我在这做保姆，一个老板家，有好多纸箱。小蕙指了南边绿树掩映中的楼群。
　　李哥就跟着小蕙沿着绿树青草夹道的幽深小路向南走。
　　那是夏天，在市场外，李哥被一个摊主拦住，说市场里有好多纸箱，他便跟了进去。
　　果然好多纸箱，一家家摊位往外扔，李哥装了满满一车。
　　当李哥带着小山样的纸箱返回到市场门口时，遇到一个女孩，她手里提着菜，凑到李哥跟前，小声说，大哥，你刚才被他们骗了，找你零钱时，你想想？
　　李哥急忙跳下车，拿出腰包翻，翻翻想想，想想翻翻，果然。刚才结账时，几个摊主一起上，争着算账，轮番地给钱、找钱、退钱，把他绕晕了，套路了。
　　车都顾不上管，李哥重新进了市场。几个摊主怎会承认，一致说离柜概不负责。
　　李哥垂头丧气出来，女孩还在市场门口站着，她看看左右，过来小声问，咋样了？
　　都不承认。李哥声音都飘了，虚了。
　　一天白干了，李哥把车停路边，一屁股蹲在绿化带台上，低了头抽烟。
　　女孩去旁边冷饮摊买了一瓶冰镇饮料，递到他跟前。
　　李哥不接，说没事。但他满脸是事。
　　女孩说，大哥别着急呃，喝口水，别上火……我也是农村的。
　　李哥才抬头看了女孩，白白的，胖胖的，善善的样子。
　　女孩把饮料放到李哥面前地上，说，我得回去做饭了，大哥，别想不开呃！
　　走了。
　　到了小蕙雇主家，出来一个雍容太太，小蕙放下菜，和李哥一起把纸箱抱到门外车上，有几个箱子不是纸箱，李哥拣了出来。那太太靠在门上，说，不给你算钱，替我们拉出去扔了吧。
　　车上几乎装不上了，李哥还是欣然答应，绑到了车子一旁。
　　小蕙将李哥送出来，李哥犹豫几次，才有机会对小蕙表达了迟到的谢意。
　　天好像要下雪了，李哥想赶快回家。他几次想找个地方把车上那几个纸箱扔了，但路上都太干净了，两边绿化带、田地都那么干净，犹豫几次，一直没有停车，就到了经常路过的垃圾发电厂。
　　那些箱子可以烧了发电，李哥就拐了进去。
　　第二天，李哥又从发电厂经过时，碰到了昨天接收箱子的那人，说他送的箱子里拣出来一个值钱的东西。李哥急忙跟那人去看，居然是个绿宝石戒指。
　　顾不上收废品，李哥开着三轮车又去了小蕙所在的小区。
　　到了那家，门里传出来一个小女孩凄厉的哭喊。李哥敲门，门一开，小蕙拖着一个箱子正准备出来，一个小女孩哭喊着拽着小蕙的裤子，满脸涕泪。再看小蕙，脸色也不对。
　　小蕙和那太太愣怔的时间，李哥掏出戒指递过去，说昨天箱子里拣出来的。
　　那太太一听，急忙从李哥手里一下要过去，左看右看正看反看。小蕙则靠在了门上，冷眼相看。小女孩也住了哭，依然拽着小蕙的裤子。
　　三人冷了一会儿场，阔太太突然拽过去小女孩照她屁股上拍了一下，骂道，天天瞎翻腾，是不是你放箱子里的？又去拽小蕙的箱子，好了好了，对不起了，别走了！
　　小蕙紧抓箱子不放，还要朝门外走。她说，我出去一下，找不到活儿再回来。小女孩一见，立刻奔过去再次拽住小蕙的裤子，哭声再起。
　　小蕙蹲下来，伸手擦擦小女孩的泪，说姨姨去给你买个小狗狗，一会儿就回来，你等我好不好？
　　小女孩止了哭，蹙着眉猛点头。
　　小区外，小蕙站在李哥车前，说谢谢你还我清白。李哥问小蕙去哪里。小蕙望了望马路对面，说，家政那。拖着行李箱向斑马线走去，走了几步，小蕙调皮地回头笑了下，大不了跟你一样，收废品。
　　便消失在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