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万银

　　沿着尚未白露为霜的田埂
　 或未曾蒹葭苍苍的河岸
　 以及不到衰草连天的远路
　 深入秋野，这样你会与
　 一片落叶交汇，且与一只蝉
　 一起讲述午后的故事

　　蔫巴巴的红薯秧，热感冒很严重
　 深刻，解读一场雨的意义
　 恰遇一湾溪水的浅蓝
　 把一朵白云揽在身后
　 而你的影子潜出一盆水
　 或印记一片高粱的身形此时
　　你会理解浇灌汗水的

　　懒散的麻雀迷糊在玉米穗儿上
　 成为你最亲切的看客，这时
　 你会生发一场与鹦鹉的闲聊
　 或欣然邀约喜鹊为嘉宾
　 而蝴蝶必定会遇到几只
　 其实众多的蝶儿在野花下
　 完成了自己的梦，路漫漫的
　 电线上，斑鸠朝着满野的谷穗儿
　 急切地喊着：咕咕咕，咕咕咕……
　 已在构思明年的春种
　 最实际的仍是高桥上那只
　 乌鸦，想象着真实的飞翔
　 节节高的芝麻，被一场秋雨
　 洗掉蜜蜂留下的甜蜜
　 层层叠出叶与蒴的油腻
　 不要贴切路边行进
　 多情的南瓜会有误绊
　 真诚的随着忙碌的蚂蚁
　 走在路中央，深入秋野
　 看着植物的落叶入土
　 读懂春夏丰富的词语
　 夕阳下，秋风中
　　你不是一个天涯晚归的人

　　暑后，走在清爽的河边

　　虽过处暑，骄阳仍是优越着
　 挑衅的表达，油路上每走一步
　 都是炙烤的旧事重提
　 只好跨过感觉缓冲的桥
　 平滑至秋意阑珊的河边
　 在垂柳的挟持下，釉色的岸路
　 被阴影扭曲，终止了车祸的可能
　 放逐去谩骂拥挤的借口
　 顺溜的清风，把空翠插叙成故事
　 扁舟兰桨，岁月被青萍浮沉
　　两岸垂钓的长线，昨天挽成团儿
　游鱼借故潜向水底，时而
　 浮出仍有温度的水面，又荡起一场
　 贪欲的波纹，蝉被几片落叶译成无言
　 一抹白云，迟恋在空中
　 搜寻昨夜的睡莲，枯荷粘不着
　 红蜓的轻舞，戏水的燕儿
　 在第一场秋雨前归去
　 只有一只春天迷路的蝴蝶
　 向对岸飞去，秋水伊人
　 那朵等候在梦中的野草花
　 虽然每一棵野草将告别
　 与她有关的泥土，但我看着
　 这一湾凉爽的河水
　　忘却了更多灼痛的事

　　秋野里，一位穿过夕阳的老人

　　他应该是我的长辈，可能没出五服
　 清楚看他戴着发黄的草帽
　 肩搭多年前掉尽绒毛的羊肚巾
　 衣襟上跳跃出汗渍，裤腿挽到膝盖
　 麻拖鞋显耀着矍铄的脚趾
　 经历史考证，这是他真实的道具
　 当然还有那支旱烟袋，以及
　 曾经指点一方土地掘进的双手
　 这是我浮沉出的记忆
　 模糊是他现实的衣装标配
　 我也是位瞭望秋野将老的人
　 因为我读了几本逃离村庄的
　 教科书，忘怀不掉他是个老把式
　 农艺是有神话般传奇
　 可以在最暗夜的时间里播种
　 播下的种子绝对标准化的距离
　 偶尔两粒粘在一起，会用脚踹开
　 深知掌控着空间就把握好土地
　 懂得节俭时间过好紧日子
　 掐指可算每节芝麻花正确的开放
　 瞥一眼落地的玉米花蕊
　 预算出一个棒子的颗粒
　 瞧一瞧地面的裂缝，说出
　 红薯的重量，一路上
　 不停地走着，不停地嘟哝着
　 这些年这些不肖的子孙
　 已是忘记家乡的秋风早于南方
　 违约了农民与秋天的关系
　 秋野里，这位穿过夕阳的老人
　 终于没找到属于自己历史
　 地块的界石，终于最后
　 又面朝黄土背朝天
　 向土地行使最后礼仪
　 坐化成一块墓碑
　　或耕牛的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