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运涛
作家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提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上文学之路的?或者,你是从什么时候有了当作家的梦想的?
我们家的祖坟里找不到一块碑文。我父母生在新中国,上过两年学。也就是说,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农民,能读书识字已是奢侈。被问多了,我也不得不认真追溯了一下我的少年时代,如果非要在我现在的作家身份上找一个渊源,那只能是我的小学语文老师。
20世纪70年代中期,我家还在信阳市罗山县高店公社前进大队。因为母亲带着病重的父亲四处求医,我6岁就被送到前进学校(当时好像还有中学)。到了三年级,语文老师换了信阳市里下来的女知青。记忆中,她姓李,很白,个子高挑——也不一定对,几十年后我再回陈堂村(原前进大队),发现记忆与事实有很大偏差,道路并不宽,田埂也不高,可能与我当时年龄小有关吧。别说三年级,小学阶段的全部记忆也没有多少,但我记得李老师,上她的作文课一点儿也没压力,像游戏,牵着你的心。她先是在黑板上写出一段话(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原创),空出第一句或最后一句,让我们填。然后,她再给我们一篇作文,让我们补上第一段或最后一段。过一段时间会再难一点儿,她给出第一段或最后一段,让我们补出中间部分。后来,她又在黑板上画漫画,让我们写出漫画的内容。一层层深入,循序渐进……我从小就没觉得写作文是一件痛苦的事。相反,我喜欢作文,竟至养成了文字表达的习惯。初中和高中,除了语文老师布置的作文,我还另备了一个作文本,写我自己想写的作文。后来恋爱结婚,吵架都用文字,给老婆写纸条解释、道歉,或者强词夺理——我不擅长说,每次吵架之后都觉得自己的意思没有表达清楚,还是文字表达起来更从容、全面。
现在想起来,李老师这种作文教学法仍然值得借鉴。对于孩子们来说,兴趣和有话要说,是做好文章的基础。
我记得三年级还有一件事,就是李老师讲“渔夫和妖怪”。故事的前半部分与书上一致,但后半部分绝对是李老师的原创。她说,渔夫带着妖怪到一个路口去问路人他该不该被吃掉,遇到的第一个人挑着100多斤的蔬菜赶早集,对方先是回答说不该,妖怪说那我就吃你吧?挑担的人赶紧改口,该该。第二个人是长胡子老人,跟挑担的一样,一旦自己受到威胁马上改口。事不过三,再等一个,等来了一个红领巾——代表了少年的智慧,与代表力量的挑担人和代表经验的老人相对应。如果说李老师的作文课引导我喜欢上作文的话,她这种改编故事的方式,让我同时获得了文学的启蒙教育。
对语文学习的热情也让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很快,通过期中考试,我从普通班流动到了尖子班——那应该是我小学时代少有的高光时刻。
就这样,我从陈堂小学出发,到了县城,到了省会郑州,到了首都北京,也到了世界文学之都爱荷华……前几年回陈堂,听说李老师早回信阳市了。她现在应该65岁左右吧!愿她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