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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7月17日
啄臀
  □ 王春兰
  一窝小鸡孵化出来了,母鸡也坐满了21天的月子,咕咕咕地领着孩子走了出来。
  看着那毛茸茸的小球球,我忍不住抓起一只捧在手上,谁知却成了众矢之的。老母鸡最先发现“敌情”,全身的羽毛竖起,扑腾着翅膀向我冲来。随后是我母亲的斥责:放下,摸多了不肯长。
  于是,我只好“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一观不当紧,却观到了一个严重问题,那只被我捧过的小鸡,老是被别的鸡仔啄,而且只啄屁股。
  虽然鸡仔们的嘴很轻,却也难抵这个啄啄、那个啄啄,就连从来没参与过的也会跑过来体验一下,在早已被啄破的地方再精准地啄上一口。
  第一天,那只鸡仔臀上的绒毛红了,是血染的。第二天,臀明显烂了,鸡仔们依然锲而不舍地啄它。烂得越很,它们啄得越起劲,好像很看不惯那点儿红。老母鸡顾大局而不拘小节,对此视而不见。
  其他的鸡仔在老母鸡的带领下,茁壮成长。而被啄的那只鸡仔却是两腿架着个烂屁股,臀部萎缩得像被切掉了一半,身体比别的小鸡短了一截。连老母鸡也开始讨厌它了。
  我看着心疼,甚至也感觉到屁股疼,因为我也有过相似的经历。
  那是我小的时候,大人都挣工分去了,小孩子没事干,就去地里捡豆。我也跟着大一点儿的孩子去了地里。在收完的豆地里,他们扒开上面一层厚厚的豆叶,总会有几粒金黄的豆子呈现在那里。
  而我光头、光背、光脚丫,肯定不能进入豆茬地,只能在路上玩,顺便模仿大孩子捡路两边以及车辙沟里的豆子。我才捡了一把,就发现队长折了几根树条向我走来。他命令我把手里的豆子撒回原地。那些豆子又重新躺进草丛里,重新沦陷于车辙沟里了。队长又把树条分给几个半大男孩子,让他们团团把我围住,并开始用树条抽打我的屁股。疼痛使我不由得把两只小手背在后面护着,树条就雨点儿般地落在我的手背上了。
  有时候也会被母亲打屁股,虽然不疼,却能哇哇大哭,而这次疼得厉害,却不敢哭。晚上洗澡时,母亲才发现我臀上的伤,我却看见了她眼中的泪。后来不久就分地了,各干各的。对于大集体,我的记忆是模糊的,只有疼痛异常清晰。
  现在,看着这只可怜的小鸡仔,好了的伤疤又隐隐作痛,别的鸡仔依然没有停止啄它。我只恨自己当时还不会背“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开始对它采取专项保护措施,谁知却引起了公鸡的强烈不满,只见它向我奔来。我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它却穷追不舍,飞起一脚蹬在我的后背上,然后在跳起落下的过程中,顺便在我臀上啄了一下。那力度,完全取决于我对它们家政的参与程度。
  我哇哇大哭起来。母亲见状,一只手端着饭碗,另一只手脱下一只鞋子朝那只公鸡砸去,最后的结果是杀鸡吃肉。
  这让我也明白一个道理,在该强大的时候如果没有一飞冲天,那必定会在懦弱里沦陷。我还看明白了,如果不是自己局限,谁又能设定你生长的空间。
  后来,那只被啄的小鸡死了,而我却悠悠地活着。除了个头没有突破压力位以外,其他地方都长得五谷丰登。
  再后来,又过了一些岁月,很多烟云也都散去。该记起的很多人生大事我都忘记了,而这些琐碎的小事却留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