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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6月10日
温暖的力量
  □ 曹新禧
  驻村第一书记孔六一的岳父病危,本来温馨的家庭陡然紧张起来,平静的生活也突然画上了句号,尽管耗尽了最大努力也没有挽留住岳父的生命。当他打开岳父手提包的一瞬间,才明白岳父弥留之际一直在寻找什么……
  纪念章
  2021年,党中央决定为党龄达到50周年、一贯表现良好的党员首次颁发“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孔六一的岳父是在电视台新闻频道上看到的,六一所在的帮扶村里也有2位在党50年的老党员。当时疫情比较严重,六一和村“两委”的同志在做好个人防护措施以后,戴着纪念章和党旗、党徽逐个登门为老党员颁发,老党员既自豪又感受到组织的温暖,颁奖现场严肃认真而又温情脉脉。
  过了一段时间,六一的岳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本本递给他,让他去问问。六一一看就知道那是一个很旧的优秀士兵证,里面记录着岳父1963年在部队入党的证明,便拿着退伍军人手续去了岳父原单位,单位说现在归街道办管了,便又去了街道办,人家又说没有见到相关资料。
  六一寻了好几个地方,每次都小心翼翼地递上证明材料,因为他深知岳父的心愿。岳父当过多年的设计院院长和书记,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兢兢业业工作,性情温和善良,很爱惜自己的名誉。
  终于,六一找到了负责办理的部门,认真地给负责人介绍了情况。对方接过材料,六一特别注意看了他的表情,那人并不看材料,却说:“院长现在和谁一起生活啊?”
  然后又问:“你岳母呢?”
  六一回答:“去世了。”
  后来才知道这人是岳父的故友。
  六一作了自我介绍,并说岳母不在后,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领完纪念章,六一一路小跑到家。岳父默默地戴上老花镜,对着纪念章喃喃自语:“我终于找到组织了。58年了,那时候入党是要立功的,现在的人不知道那时的艰辛啊!”
  六一的眼圈顿时红了。
  “编外队员”
  六一与岳父共同生活9年了,平日里家中没有断过人。
  上个月,六一的独子考上了北方一家央企,爱人需要陪孩子去一趟,留岳父一个人在家怎么会放心呢。正犹豫间,在客厅散步的岳父缓缓抬起胳膊,指着窗外说:“也就一个星期,我和六一一起去村里,又不是第一次去,正好看一看村里的变化,看看老乔兄弟。”
  老乔兄弟是归庄组的队长,上次认识以后,岳父总是念念不忘乔老汉。
  即日,六一就带着岳父回到了帮扶村。
  归庄组坐落在绿水青山、清风明月的铜山湖北岸,庄的前门有一个白墙青瓦的院落,这是政府专门安置村里没有收入来源、没有子女照顾的孤寡老人的住所。乔老汉是个例外,他是村里唯一的“外乡人。”早在20世纪50年代,乔老汉就跟随母亲从象河乡移居到这里。
  到村里的第一天,六一的岳父就和村里的党员说到了一起。岳父很健谈,从部队生活到党的历史,很是喜欢驻村环境,还坚持每天帮忙打扫村室卫生。这是他在部队养成的习惯。
  忙完村里的工作,六一会抽时间开车带着岳父到村里各个地方看一看、走一走。看到美丽的新农村,老人就像过节似的高兴万分。
  村里的老汉也乐意和岳父聊天叙旧。
  一个星期后回到家里,岳父念念不忘地讲他这个“编外队员”的驻村感受,感叹现在的农村真美、农民幸福。
  人生无常
  这一段陪伴岳父的日子里,六一经常梦到漫天飞舞的雪花。
  每次喂饭,两人四目相望,却是心凄凉、暗悲伤。
  窗外,暴雨倾泻而下,呼呼的风雨声格外刺耳,漫天飞舞的影子飘零夜空。人生最美的自然是与雨雪相伴、与四季同乐,不知岳父是否能熬过这个坎儿。
  生离死别两茫茫,醋墨过了糖相伴,生酸已尽余甘甜,人生苦忆徒增憾。
  六一在安慰自己。
  六一很喜欢雨,他静静地望着病床上的岳父,想着岳父平日里身体状况一直还不错,多年前第一次患胆囊癌,第二次患直肠癌,两次大手术,岳父都扛过来了,而且很乐观。“我当过兵,死都不怕,这算啥!生死由天,害怕没有用的。”面对医生和子女,六一的岳父倒是很坦然地上了手术台。
  十几年过去了,岳父的身体一直保持在健康状态,如今却被击倒在生死线上,六一不由得心生悲怨。
  午夜的医院走廊里静悄悄的,一根针掉地上就会叮当响。趁妻子换洗衣服的时候,六一下了楼,想起岳父刚才对他说,设计院改制后效益不好,假如这次挺不过去了,不要给组织提要求,更不要给单位和同事添麻烦,生老病死是自然现象,后事一切从简。
  在医院楼下的雨地里,六一尽情发泄着眼泪。
  在医院的角落里,六一分明看见了被病魔折磨得骨瘦如柴的岳父眼角流出了一行泪,忙拿出餐巾纸去擦,却又什么也没有,仿佛感觉到岳父有什么不舍,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昏迷之际,岳父的手在空中像捕捉飞机一样,嘴里喃喃自语:“排长,上飞机!参谋们,冲啊!”清醒的时候,却又沉默寡言了。
  最后两天,心血耗尽的岳父进入了昏迷状态。他摸索着手机,却没有按动键,手机光亮,夜色里一道清晰,似乎没了力气,六一轻轻地喊了一声“爸”,然而却没有任何应答。
  岳父一行眼泪终于不停地流下来,六一听人说这是辞行泪,也是对亲人的不舍。这一刻,六一感受到了重托,想起了几天前的梦。
  一天后,岳父走了。
  六一打开了他的背包,里面有个党徽,已经油光发亮了,金色部分锈迹斑斑,应该是经常触摸的缘故。那枚纪念章被岳父用红布精心包裹着,看得出来红布也是被经常
  触摸的,但很干净。
  安葬了岳父,六一踏上了回村的路,那里有岳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