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太广
“掌子鞋, 乞丐裤, 大襟衣, 家织布” , 是那个物资匮乏年代农村人穿着的真实写照。1972年夏天, 我在水屯联中上初二时, 见到高万斌老师穿了一件不同寻常的淡青色衬衣。听人说这是他在武汉工作的姐姐给他买的, 面料叫“的确良” 。布料轻薄、 色泽鲜亮、 易洗快干、 结实耐磨, 据说能穿八年。我一听, 感到无比羡慕。
很快, 代表着时髦和前卫的 “的确良” 像一股清风闯进了人们的生活。但想买到 “的确良” 却比较难, 曾听人讲过一个笑话: 一个小伙子有一天看见商店里卖 “的确良” 布, 就排队去买, 想给自己做件衬衣。轮到他的时候, 只剩下二尺布了, 他十分为难,售货员说:“你买不买?如果不买, 后面的谁要? ” 小伙子一急, 就买下了,回家只好做了条内裤。他心想: 这多冤呀, 谁知道我也穿上了 “的确良”呢?于是, 他就在外裤上做了个牌子, 上书 “内有的确良” 。一日内急,到了公共厕所, 将牌子先解下来挂在门上, 出来的时候, 发现厕所外边的人排成了长龙, 还都在互相打听着问:“怎么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卖 ‘的确良’ 呀? ”1973 年, 我到水屯高中上学后,有个同学叫刘学平, 经常讲他爸爸是十八级干部, 家里如何富有, 说的时候脸上总是洋溢着得意与自豪。他上穿草绿色军褂, 下穿灰色 “凡尔丁”布裤子, 脚上穿的是白色回力鞋, 非常引人注目。这年夏天, 他新添了一件白色 “的确良” 衬衣和深灰色 “的确良” 裤子, 走到哪里都能引来羡慕和追随的目光。他整天穿着那身衣服在同学们面前炫耀, 并得意地对大家说:“知道不, 这是 ‘的确良’ , 这衣裳晚上洗, 第二天就干了, 还能穿。 ” 他的张扬, 引来的是同学们的嫉妒和反感。有一天下课后, 几个男同学根据提前预谋好的方案, 趁他离开教室后, 迅速将一根铁钉用砖头砸进他坐的板凳面上, 钉盖并不砸实, 留一很小的缝隙。当他返回教室入座后, 一些同学静静地等待好戏上演。不一会儿, 随着刘学平身子移动, 下边 “哧溜” 一声, 立刻引起了一阵笑声。下课后, 同学们看到刘学平裤子的臀部处有一小口。第二天, 他的裤子就补上了一块补丁, 大家算是解气了。
1974 年夏天, 我家卖了一头猪,母亲让我到水屯供销社百货门市部买 “的确良” 布。我发现柜台上有了变化, 过去柜台上的布料都是一卷一卷的, 打开拽出来一些, 拿着木头尺子一折一折地量, 然后用剪子剪一个小口, 两手捏住小口的两边用力一撕,“哧溜” 一声布便撕开了。而 “的确良” 布幅较宽, 不用拿尺子量, 而是用柜台上固定的一米间距, 把布料放到上边比划一下就行了。只不过要将布的两头都剪开一点, 再用剪刀顺势划开。
我拿着那块白色 “的确良” 布, 顺路走到水屯街西头的裁缝铺, 小心翼翼地交给了杨丫, 他先轻轻地摸摸布料, 夸料子的质量好、 颜色正。一根皮尺在他的手里快速游动, 他把衣长、 肩宽、 腰围等数据立刻用粉饼记了下来。接着便裁布料, 剪刀与布料接近发出欢快的 “咔嚓” 声。他妻子倪兰接到他剪的布块便开始在缝纫机上 “嗒嗒嗒” 地缝纫, 待缝纫完毕,倪兰接着挖扣眼、 缀扣子, 杨丫熨烫,经过他们熟练细致的加工, 一块洁白“的确良” 布料神奇地变成了漂亮的衬衣。我穿着这件合身的新衬衣,肩、 臂、 胸、 腰、 摆, 都很舒展, 就像长在我身上似的, 仿佛将军披上了新的铠甲, 神采奕奕。我闻着新衣服上散发的气息, 心里美滋滋的。
我穿上新 “的确良” 衬衣, 感觉就是不一样, 耐磨、 易洗, 干得快、 不缩水、 不走样。尤其是那时买布料都凭布票, 但买 “的确良” 布只用一半的布票。所以买了不但照穿, 还会再买上几件不同颜色的。那些没买的也要赶赶时髦。如此一来,“的确良” 衬衣的亮相, 成了人人都穿的 “马路服” ,也为大街小巷和乡村增添了视觉上的新鲜感。
不过,“的确良” 也有一些缺陷。“的确良” 并不是 “的确凉” , 而是 “的确热” 。原因是不透气, 热天出了汗, 后背上总是湿漉漉的。一遇到水, 紧贴在身上, 透明得很, 就跟没穿衣裳一样。下雨天, 那些没带雨伞的姑娘不得不抱胸走路。
我那件白色 “的确良” 衬衣, 到了冬天由于我长期不洗澡, 领子不几天就弄得黑油油、 脏兮兮的。有一次我到驻马店百货大楼, 发现卖的有假领子, 不但带有前襟、 后片, 而且还有扣子、 扣眼。只保留了内衣上半部的小半截, 穿在外衣里面, 露出的衣领部分完全与白衬衣相同, 我买了一个白色 “的确良” 假领子, 穿上后足能以假乱真。
当年让许多人羡慕的 “的确良” ,如今只能装饰着过去的历史, 也使人们的回忆中有了更多的感叹, 因为有着 独 特 的 文 化 和 时 代 背 景 蕴 含 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