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 韬
地处北方的黄淮大地,离年越近,寒气愈紧。几场凛冽的北风,雪花纷纷扬扬的,冬至踩着时间的节点悄然而来,随之时令就进入数九寒冬了。
《清嘉录》一书中曾说,冬至大如年。这个一年里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季节,是我国农耕文化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气,从古至今深受人们重视。冬至日的民俗活动源于汉代,盛于唐宋,沿传至今经久不息。我国北方大部分地区,习惯把冬至称之为“冬节”“亚岁”,这一天吃饺子以示庆祝。
相传东汉时期,张仲景任长沙太守,辞官返乡之时正值冬至,白河两岸乡亲饥寒交迫,不少人耳朵都冻烂了。他让弟子搭起医棚、支起大锅,把羊肉、辣椒和一些驱寒药材一起熬煮,将羊肉和药物捞出切碎,包成耳朵样面食煮熟,舍“祛寒娇耳汤”医治冻疮。后来,人们仿照“娇耳”包成饺子或扁食,来纪念医圣冬至舍药之善举。
“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小时候,母亲总会提醒我们,冬至日不吃饺子,会冻掉耳朵。冬至的前一天,母亲总会提醒父亲去赶个早集,顺便卖掉家里自养的土鸡或鸡蛋,割上两三斤上好的黑猪肉。冬至一大早,母亲就开始忙碌起来,切肉剁馅儿,和面擀皮,娴熟有序。贪吃的我们没等放学铃声响起,思绪就已飞到灶屋里那热气腾腾的饺子上了。与其说是怀着一种怕冻掉耳朵的神秘与敬畏,不如说是急切盼望着吃上一顿美味的饺子。
听到我们进门的呼喊,母亲笑盈盈地从锅里盛出饺子,放在案板上招呼着全家人围坐一起。我们更是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每人一大碗有滋有味的饺子,咬一口汁水横流,吃得芳香四溢、唇齿留香。至今回忆起来,冬至里一碗普通的饺子,只有在母亲的精心调制下,才会品味出其中的滋味,才能吃出十足的成就感。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看杨柳;七九小花开枝头;八九筑巢燕归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在长辈口口相传下,我们刚懂事时对《九九歌》就能做到耳熟能详。休耕农闲,厚衣裹体,烤火取暖,热饮滋补,一年中最冷的时节,人们寻求着用各自的方式御寒保暖。孩子们一点儿也不怕冷,村庄东头的干渠里,厚厚的冰层上时常传来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冬至日到立春前后,整个乡村大地,草木萧疏、天地闭塞,万物凋敝。母亲采摘回来的大白菜,越是寒冷,外层和顶端的叶子越是收缩,以保存实力蓄势待发。冬小麦、油菜、蚕豆、蒜苗、菠菜等冬作物,掩于雪野丝毫不惧严寒,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等待开春时厚积薄发。细细想来,冬天里万物虽衰犹荣,他们懂得顺势变通适应环境更好生存。
“吃过冬至饭,一天长一线。”冬阳高照的午后,父亲收拾出各类农具,拿出锯刨斧头,该修修、该换换,准备着耕耘新的一年。母亲也将缝纫机打理利索,整理出针头线脑和棉布,开始忙着为全家人缝制过年的衣料鞋袜。哪天劈柴备灶,哪天塘里起鱼,哪天挖藕挖葱,尽管是数九寒天,乡亲们数着日子准备年货的日程却是耽误不得。对于馋嘴的孩子们来说,过完冬至就进入了盼望过年的倒计时了。
冬至之后,乡村里每个日子都是请柬上的良辰吉日。娶媳妇、嫁闺女、过大寿、吃喜面、迁新房,喜事场场相连,震耳的鞭炮声、喜庆的唢呐声此起彼伏,融化了整个冬天。披红的新郎,归家的游子,都醉意悠悠,酒香与祝福的话语融汇交错,年的味道愈加臻醇。平时大家南奔北跑忙于生计,年底凑着人气,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喜事,图的是有个美好结局,盼的是来年康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