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富存
夏日似个密闭的容器,让人憋闷、窒息,喘不过气。
即使坐在空调间里,凉风吹着,品着香茗,读着字里行间都散着湿气的散文集《水灵灵的故乡》,可还是觉得不自在。正在昏昏欲睡时,忽然,一连串清脆的鸟鸣声像清泉一样从窗棂的缝隙里流入。被这美妙的声音吵醒,我一激灵爬起来,赶紧拉开窗帘,推开铁艺的防盗窗,扑入大自然的怀抱。
看时,是两只长尾巴的斑鸠在窗户前的梧桐树上上上下下地翻飞着。虽然这棵梧桐树没有引来金凤凰,但能引来讨人欢喜的斑鸠,也是很不错的事情。又定睛看时,一只斑鸠口里衔着羽毛,另一只斑鸠口里衔着干草叶子,看我过来,还友好地望着我叫唤了两声,像是打招呼,然后就朝着梧桐树的深处翩翩而去。我明白了,它们这是要搭窝了,是要繁衍后代了。大热的天,它们不辞辛劳,为我送来清凉,又要和我做邻居,这是对我极大的信任。想着一个夏天里,能有鸟语做伴,将来还会有一窝毛茸茸的小精灵近距离与我打趣逗乐,心里甜呀!
不能就这么无动于衷吧,总得为它们的到来表示点什么,于是就找些干草、玉米叶子、麻绳等放在院子里;又放个脸盆,盛上水,水要清洁的才行;再放个瓦瓮,抓把粮食,粮食最好是小米、麦粒、碎谷这些易消化的。它们既要建房,又要生儿育女,天气炎热,举手之劳,就能让它们免受劳苦,多好的美事呀!斑鸠也心领神会地朝我点头咕咕地叫了几声。那意思我懂,它们是对我的善举表示感谢。想着能为别人做些事情,就是汗珠子滚着,心里也觉得有一股清流在颤动。
斑鸠有灵性,你对它有情,它待你也有义。黎明,怕弄醒你,它会不声不响地出门;晚上回来,看你休息了,它也不叫唤,只是拍打着翅膀,在院子里踅摸一圈,像是对你说“我回来了”,然后安安静静地入巢。斑鸠还是夫妻鸟,平时一起比翼双飞、同出同归,只有到了抱窝的时候,才实行轮班制。都说斑鸠抱窝时最忌讳人偷窥,一旦觉察,就会弃巢而去,另寻高枝。我也是趁它们不注意,站在房顶上偷偷地瞄一眼,一个很精致的小木碗似的巢,正在茂密的枝叶间若隐若现。斑鸠知道我对它好,似乎也不在意,抬起头看看我,又继续抱它的窝。直到一个清晨,随着一声“叽叽”的奶叫声,我猜测是雏鸟破壳了。又过些时日,幼鸟在妈妈的带领下,能够满院子里飞着觅食、啜饮了。当时,正逢我三岁的外孙女从成都回来度假,因为认生,总是哭闹不止,弄得一家人都不安生。小鸟通人性,就飞到外孙女的花鞋上,啄鞋上绣的绿眼睛的红蜻蜓、红翅膀的大蚂蚱。外孙女也不害怕,撵着跺小鸟蹦跶的脚、扑闪的翅。这一啄一跺,两者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清早起床,外孙女不和小鸟唠叨几句就不吃饭;晚上,外孙女不朝小鸟住的地方望望就不睡觉。好一幅人鸟合欢图。
鸟对于美的生态环境,也懂得呼朋引伴、和平共享。刚开始是两只斑鸠在此栖息,后来又来了几只斑鸠,接着是穿花衣的喜鹊,再接着是青头绿屁股的山雀也加入了行列。忽然有一天,我正在院子里踱步时,猛一仰脖儿,还瞥见叶子的缝隙间有黄鹂的身影。它们吃饱喝足了,看我们一家人也闲了,就左顾右盼一商量,开起了演唱会。咕咕、喳喳、啾啾、呖呖,这个在梧桐树上一唱,那个在房顶上一和,有时是独唱,有时是二重唱,有时是大合唱。这天籁,这婉转,这韵致,一声入耳,沁人心脾。
记得林清玄说过:“作为平凡人的喜乐,就是每天在平淡的生活里找到一些智慧的鱼,时时在凡俗的日子捞起一些美好的鱼。”因为我早已捞起了夏天的鱼,让它游进了我的心里,所以今年的夏天我注定不再那么焦躁、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