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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03版
发布日期:2025年06月23日
雪夜访戴(外五首)

□ 荷 生


  那场大雪,只适合覆盖在一个人的头顶
  彻骨的西北风,是千万只寒号鸟的哀恸
  摆脱不了的履迹,是一个人的宿命

  雪竹伫立,黑夜如墨汁
  小船悠然划向此生另一页
  异地的扉页,眉睫下的人是鲜活的

  “围炉夜话里亦有虫鸣释冰”
  寒窗剪影,隔开一个苍凉的手势
  笑靥点起一小束火把,在身后冷却

  山水迢遥。一叶扁舟里,灿灿绽放着
  一豆灯火;沿途冰霜催生肥美梅香
  除了荒芜,还有什么持续蓬勃?

  前方渺茫,也许无人在等待
  迄今为止,那蓬火苗可以熄灭了
  它在独自燃烧的过程中,道尽了所有的话

  就让它停在春山之巅,或寒鸟翅尖
  停在结冰的鱼形砚台,或绣着兰草的帐檐
  它不必再出场,化为青花瓷瓶里的一粒花苞

  故事讲到现在,你可以安心返程了
  倾尽壶中最后一滴酒。灰蒙蒙的天空中
  有一两朵星子在飞舞

  南城外传

  南城的喧嚣,是一页正史
  荒草,肥虫,小街的醉汉,泥泞
  是扔掉的草稿;狂风中
  纷沓的雨声,是穿堂的噩梦,粗针麻线
  也缝补不了诸多大小漏洞

  昏黄的路灯,是模糊的纹路
  芳草径荒芜,青葱了一首词的韵脚
  布谷鸟的呼唤
  打开野史,农历在土地上开犁摇耧
  封底沁满民间的汗水

  抒情的嘴唇,吹拂着银色面具
  定制的五官,在某个星辰争艳的傍晚
  晃了晃悲剧的尾声
  人影幢幢,城墙的骨血零落成泥
  遍地瓦砾碎片

  沿着瓦檐或一棵枯瘠的树
  缓缓踱来的猫,背了一身露珠
  它从某个清晨返回,驮满黑夜的传奇
  南城野史上,它和很多小人物一起
  此生只能成为一枚小小的标点符号
  穿梭觅食,停顿或持续

  檐角的梅花,夹成南城芬芳的书签
  菜棚下的叫卖,鸡鸭鹅鱼
  瞪圆武大郎式的眼
  推车串巷的小贩,叫声雷同于千年
  南城,从一轴宣纸轻飘飘落到了锦帛上

  昨夜大风

  垒积在星星上的故事
  被风吹得颠倒不已,持续葳蕤
  而夜空之下,造谣与信谣者
  全都变成了寻人启事。褪掉的字迹
  凌乱于广袤的旷野,野兔一样
  瞬息遁逃的野史,依然一笔一画
  在土地上写满庄稼与果蔬
  隐世的骨笛声,浮升在四月的黄昏
  花瓣与朱颜都在删减的行列
  风越境,风渡江,风叛逃
  充斥在丹青的嘴巴,低垂着下跪的舌头
  唢呐哭,唢呐笑,唢呐送那厮上青空
  有影的无形的,枝丫上的香魂凭吊书客
  昨晚之后,亭台楼阁重建,唇齿边立起秩序
  妖狐臧否人间,庙堂与江湖
  左一笔楷书,右一笔草书
  支撑起摇摇欲坠的玉堂;荒烟处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如斯华美的梦,就此被一场大风刮散

  竹林中的鸟鸣

  如果一片青竹林孤寂时,它们会讨论些什么
  当一个人背上行李走向小径

  风呀,雨呀的,在小径上轮番演绎
  而在小径尽头,一大片竹林
  蔓延成迷蒙的绿,铺展着无数
  遁世的音色;牛羊感恩,肥胖成年画上的形貌

  一个人背着行李,在竹林转角
  突然消失。谁脸边的霞光突然谢落了一片
  他栽下的果树,呆呆望着他的身影
  有的果实尚能叶落归根,而有的果实
  索性拒绝了最终的结局

  竹林飒飒。一大片竹林中
  传来鸟鸣,喧嚣的鸟鸣,水流一样
  在整个黄昏弥漫开来
  听说有人羡慕它们,不必背井离乡
  便已丰衣足食,这是所有人的愿景

  一片竹林,让一群鸟代替自己
  长吟出无数歌吹;风经过它们,轻轻踮着脚

  凝 视

  那缕夕光怎样从东墙
  一点一点撤去?晚霞将额头持续织满
  大片大片烧汤花,挽留着紫色光阴
  七只笛孔里的消息,来自长满胡须的童话

  一首音乐打开窗子,蜻蜓在水面轻描淡写
  它翅膀轻盈,还没有被尘埃压弯

  缓缓走入一朵花深处,它的清香再次
  让整座红尘沦陷:哪怕仅仅一瞬

  万物静默如雷。作为最神秘的音符
  五线谱上华彩的理想,尚可以挥霍一二

  偶然,会变成一个无法修改的病句
  如同生锈的锁,将故事永久埋藏

  善意的眼神,如同落花卧在庭院
  将一个人的锈迹擦拭得洁净了些

  落叶和长椅

  一片杏叶飘落在上面
  画出优美的弧形,布满繁杂的纹路
  此刻它躺在掌心里,眼神充满了隐喻

  黄色长椅,黄色杏叶
  整个街道灰扑扑的,除此之外
  似乎没有什么,能在这样的傍晚收敛翅膀
  舒心地憩息

  一片落叶,有满腹衷肠想要倾诉
  从一幅画,到一张长椅
  从长椅的肩头,到某个乌沉沉的夜晚

  那是一只疲惫的蝴蝶,或者是一只
  飞累的鸟,在枝头凋落
  白发和皱纹慢慢融化在冬月
  岁月恬静,而这一切并不值得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