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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4月07日
写给竹

□ 张富存


  我爱竹,是源于一个人。
  若问此人何许人也,我不敢直呼其名,怕这样会玷污了他的尊容。这么说吧,若把他比喻成花木的话,他应该是梅兰竹菊中的一种。不是菊,菊虽傲霜,但缺了些胆气;不是梅,梅虽斗雪,但多了些脂粉气;也不是兰,兰虽温婉,又少了些骨气。剩下的,那只能是竹了。对,我想了很久,怎么想怎么觉得,他就像竹。他那铮铮的骨、凛然的气、不屈的节,多像竹挺拔的姿、飒飒的态、刚正的影。不过,能具备如此的气节,这肯定不是一根寻常的竹。
  的确,他不是一根随便长在路边、沟坡,或是房前屋后的普通竹,他是由特殊元素构成的,是要光耀千秋、名垂青史,永远写在中华民族抗战史册上的竹。诗人写不尽他,画家画不出他,就连诗人兼画家的郑板桥《竹石》绝句:“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也画不像他。他的中空外直、虚怀若谷的精神,能画得像吗?他的有棱有角,为国担当,为民听命,让日寇胆寒的气概,能画得像吗?他的立足中原,放眼天下的目光,能画得像吗?他的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淬炼出来的,永葆革命本色的绿,能画得像吗?不能,根本不能。任何时代、任何品种、任何灵山秀水都孕育不出他的模样。他的姿容、他的持在、他泰山压顶不低头的浩然正气,也只有在那个积贫积弱、内忧外患,人民惨遭蹂躏、民族面临灭种的国度里才会有。越来越觉得,他就是屹立在我心中的竹,是值得我们驿城儿女骄傲的竹,是力挺中国人理直气壮地做中国人的竹!
  他就是我们驿城的竹,说得准确点,是地地道道喝着石滚河水长大在确山县李湾村的竹。说到确山,可能有人陌生,但一说到“小延安”竹沟,大家就不会陌生了。在这个有红色故事发生的地方,太阳是红的,被红太阳哺育下的山是红的,水是红的,一草一木是红的,就连这里的竹,从根到梢都是红的,躯体里流淌的血液也是红的。只有在这红色氛围里熏陶出来的竹,才会有如此的气魄和胆略:自己活着不算,要让普天下的人也活着!自己有了阳光不算,要让普天下的桃树柳树、百卉千禾、小草小花也都享受到春天的阳光,让世间不再有寒凉、摧残、杀戮和尔虞我诈,让普天下人都能过上平等的生活。夜深人静睡不着时,我常听到胸中这根竹与身边花草嘀咕:“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坚持,一定要坚持。相信正义必胜。小鬼子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再凶残的豺狼虎豹,迟早也要倒在猎人的枪下。”
  每每想到这段话,再仔细凝眸这根竹,又感觉他的所作所为,所爱所恨,一举一动,好似在哪里见过,哦,想起来了,朱老总从井冈山出发,一路伴随他的扁担就是用这种竹做成的,袁鹰在《井冈翠竹》里描述的“血雨腥风里,毛竹青了又黄、黄了又青,不向残暴低头,不向敌人弯腰”的竹,也和他一模一样。井冈山我没去过,凭我对竹的了解,能判定,我笔下的竹,叶子上滚动的露就是井冈翠竹的露,牢牢植入岩石的根就是井冈翠竹的根。只有这样的阳光雨露,才能培养出岿然不动的根;只有这样坚如磐石的根,才能走那么长远的路:从家乡出发,到确山暴动、刘店秋收起义、中共豫南特委、信阳县委,再到接受组织的委派告别家乡远赴东北的抚顺、哈尔滨,中共满洲省委,不管前面千难万险,危机四伏,始终抱定一个信念:视死如归,永不回头。
  这种竹的品性,我时常拿品格来形容。这种品格不是谁想学就学得来的,我总结过不知多少次,他奇异就奇异在一个“韧”字上。狂风撼不动他,大雪压不垮他,风雨雷电奈何不了他,哪怕在寸草不生的岩石上,亦能昂举着生命的绿。他呈现的绿,是纯粹的,彻头彻尾不含一点杂质的绿;是从根到梢,由表及里的绿;是选择了就至死不渝,永不变色的绿。于此,我又想起《井冈翠竹》里的压轴一段话:“井冈山的翠竹啊,你是革命的竹子!你永远那么青翠,永远那么挺拔,风吹雨打,从不改色;刀砍火烧,永不低头——你是英雄的井冈山的象征。”以竹子般的钢铁意志铸就的他,在后有追兵前无援军的情况下,靠喝雪水、吃草根、啃树皮、住地窝子,在零下几十摄氏度的极寒中,仍和敌人周旋一个多月。当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后劝他投降,他坚定地说:“中国人都要投降了,还有中国吗?”直至战斗到剩下他一个人,然后壮烈殉国,遂了他“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愿。
  竹为家乡添彩,我也为家乡能生长如此之竹引以为傲。记得上大专时,老师让同学们自报家门,有人说来自毛尖之乡,有人说来自板栗之乡,有人说来自花卉之乡,或者是牡丹之乡、菊花之乡,我也拍拍自己的胸脯自豪地说:我来自豫南,那个遍地生长翠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