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德云
1991年,我的微型小说处女作《W的喜剧》在《海燕》第6期发表。
1995年,我的微型小说《一块木板的存在方式》在《海燕》第6期发表后,被《小小说选刊》第17期转载;同年,《小小说二题》(《家规》《红头老大》)在《海燕》第9期发表后,被《小小说选刊》第21期转载。
从此,我的微型小说创作一发而不可收。1997年以后,全国微型小说创作领域,“侯德云”三个字的出现频率一年高过一年。
1998年,我的短篇小说处女作《在物质背面》在《海燕》第2期发表;短篇小说《少女白莲从漩涡里探出头来》在《海燕》第5期发表;另有微型小说五题一次性发表在《海燕》第9期上,其中3篇被《小小说选刊》《传奇文学选刊》转载。
……
概而言之:自1991年始,我已走过34年的文学旅程。34年里,我在《海燕》发表小说、散文随笔和文学评论52篇,总计20万字以上。
据说地方性的文学期刊都肩负培养本地作者的使命,我不知道此种说法的真伪,如果是,那么《海燕》肯定做到了,我的“20万字以上”就是佐证。
以上所说,还都是表象。我不会浅薄到谁发表我的作品便高声叫好、不发便竭力毁谤的程度。我已经活到告别孩子气的年龄了。
我真正想表达的是:这么多年,跟《海燕》的编者,在以文学为媒的日常接触中,我既感念他们对我文字上的加持,也感念他们在做人、做事和治学层面对我的教益与启发。
作者与编者的接触,有共同特点,都缺少连贯性,因而记忆的碎片化也就不可避免。在这里,我要跟读者诸君坦诚相告,在我碎片化的记忆里,有碎片化的感动。
《W的喜剧》发表不久,我收到《海燕》编辑部的一封来信。作为狂热的文学青年,那时候我已经知道,20世纪80年代,《海燕》与《芒种》《青春》《芳草》并称为中国纯文学期刊的“四小花旦”。我第一次收到文学期刊的来信,竟然是一位妩媚妖娆的“小花旦”的来信,那心情,怎么说好呢,诚可谓欢欣无极。
我当时的谋生地在辽宁省新金县,是“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再过3个月,新金县就没有了,变作普兰店区。我同样也不会想到,再过10个月,我会离开普兰店区,去瓦房店市讨生活。
一间办公室里坐了五六个人。我不想当众拆信,不想当众流露自己的情绪。业余文学创作,在某些人的目光里,几乎就是不务正业的同义词。我得有所规避才行。
那是7月下旬的一天,全天工作结束,太阳却还挂在天上,看似遥远,实则很近,整个城市热气腾腾。我冒着酷暑,去了南山公园,坐在花坛边上,面对一大丛百日菊,打开那封沉甸甸的信。我连读3遍,满头是汗。
两页便签。蓝色钢笔水。语句不记得了,大概意思还隐约有些印象:对《W的喜剧》予以鼓励,对文学未来予以热望,对生活现状予以垂询。写信人一定是对我的年龄感到好奇,想知道我是文学青年、文学中年抑或文学老年。这跟我的投稿有关。我的稿件是用橡胶头笔写在稿纸上的,个头较大,笔画较粗,花眼的中老年人爱用这种笔。
记忆在此失焦,我怎么也想不起,寄信人是孙俊志还是曲圣文,但可以肯定,必是二人之一。
我与《海燕》的情感交集从一篇投稿和一封信开始,历时34年还在延续。从那时至今,跟我有过言语交流的《海燕》主编、副主编和编辑先后有毕馥华、沙仁昌、孙俊志、曲圣文、赵广林、古耜、李皓、董晓奎、刘东、辛酉、张恒军。
为了叙述的简便,请原谅我在这里直呼其名。
毕馥华的目光和沙仁昌的说笑,给我留下恒久的记忆。第一次见面,毕馥华在开言之前,默默注视我的一瞬,瞳仁里满满的是对晚辈和后学的期待,类似于一位老农对一株玉米的期待。作为文学田野上的一株禾苗,我当时的长势远远谈不上茁壮。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知辜负了她的目光没有。沙仁昌是我的新金县老乡,一位爱说爱笑的文学前辈。20世纪90年代的《海燕》笔会,印象中我参加过。别的文学场合,我跟他也多次见面。每次见面,我都敬陪末座,听他说,随他笑。他出版不久的中短篇小说集《天女木兰》,是我的第一盏引航灯。
孙俊志和曲圣文,前者接触不多,印象永远停留在“年轻、俊朗、寡言”的层面上,后者却是经常见面。曲圣文跟瓦房店有缘,他的少年时代是在瓦房店的乡村度过的。连续多年,瓦房店市文联和作协主办的各种文学活动常邀请他参加。他跟我身边的诸多文学爱好者都很熟悉。25年前,他曾专程从大连来瓦房店林场(位于三台乡)看望长发诗人小傅。他退休后出版的大著《半岛星空:大连文学史随笔》,在我主持的半岛文学部落公众号上连载过。此君与我,亦师亦友,话茬儿多矣。
赵广林写过一篇评论,《善与恶:人性的较量》,为作家宁春强和我的微型小说作品研讨会而写,文中将宁春强的《雁阵》和我的《汉子》在人性层面做了对比,角度别致,观点新颖。后来某一年,我有幸读过他一部30多万字的未刊书稿电子版。对社会、对人生,他都有深沉的思考和犀利的现象分析。我敬重有思想锐度的人,赵广林是其一。
古耜是一位严谨的学者、执着的文学评论家,至今笔耕不辍。他的个人著述有500多万字,编选的作品集更多。印象中,我跟他,大多是在这样或那样的文学研讨会上见面,即便是相聚于餐桌,话题也不离文学左右。他送过我几本古典笔记,我读过他几部大著,《鲁迅和他的周边》至今印象深刻。在做学问这件事上,他对我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李皓也是我的新金县老乡,性格外向,诗情波涌。我跟他都在普兰店工作过,从那时起便称兄道弟。他念念不忘生他的墨盘街道,就像我时常提起生我的皮口街道一样。他的百余行长诗《我得坐车去一趟普兰店》和20行短诗《磨盘花生》,是对故土最深情的回报,在这方面,我得见贤思齐才行。他在诗歌创作上的造诣令人刮目。他的诗集《时间之间》,我时常翻阅。
认识董晓奎很多年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作为文学同好,我跟她的接触并不多。我只知道,多年的记者生涯让她羽化成蝶,从一个文学青年变作温雅、知性的文士。从她调任《海燕》做编辑之后,跟我的接触才多起来。近年,我在《海燕》上发表的随笔,都是她的约稿。她是称职的编辑,也是优秀的散文家。
2023年9月9日,刘东和辛酉同车来到瓦房店市图书馆,参加宁春强小说新作研讨会。这次由《海燕》冠名为首席主办单位的研讨会,取得了巨大成功。这是《海燕》赞襄基层文学团队的又一例证。无论是作为《海燕》编者的刘东和辛酉,还是作为著名作家的刘东和辛酉,他们与我,都一直保持了良好的私人交往。我相信在文学路上,我们还将结伴前行。
最后,我要说说《海燕》新任主编张恒军。前不久,我跟此君有过一面之缘,虽是初见,却相谈甚洽。从网上得知,他是一位著述丰厚的学者和学术带头人。“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陌上闲步,不足两个小时的交谈,就给我留下诚挚、稳健、谦逊、敬业的印象。尤为难得的是,他对《海燕》的未来持有朝霞般的执念。在他的朝霞映照之下,刹那间,我的心情犹如京剧《沙家浜》里的阳澄湖美景:“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
我不厌其烦地说起这一连串的名字,是想告诉所有人,没有他们的加持和陶染,我的精神面貌肯定是另外一副模样。我拒绝另外的模样。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侯德云,1966年生,笔名耘堂,辽宁新金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大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在他的小小说创作中,呈现强烈的个性特色,2002年中国作家协会授予其“中国小小说风云人物榜·小小说星座”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