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光伟

　　致白鹭

　　3月4日，阴
　 好像春天慢下了脚步

　　而幸于白鹭洲
　 成群的它们依然在高高地飞

　　朝向春天深处
　 朝向花朵的箴语
　 遗憾！向蜜之蜂尚未来临

　　而我身体的龙头已渐次打开
　 我的肋间正生出创世的骨朵

　　我确切地知道
　 我始终无法撇清
　 和那白色闪电一样滑过的
　 鹭鸟的关系

　　婆婆丁

　　我看得出，它是有一些类似箴言的话
　 想要和我倾诉
　 ——虽然它和靓丽尚有差距

　　或林间树荫下，或坡地
　 或乱石的缝隙

　　它没有抱怨或指责
　 哪怕再低矮，它也只是认真地生长
　 它从没有嫌弃或厌恶过自己

　　而当你仔细地审视
　 你是否看到
　 有一小片花海在
　 扩展，荡漾——

　　喊 春

　　初春夜。河边
　 散闲而坐
　 我是清简月色的客座

　　那些惯于河流上飞翔的白鹭
　 为了寻觅春日的气息
　 已委身于河边的草丛

　　河水泛着幽光。我相信
　 那是古老时间的皱纹
　 也在这早春的夜晚

　　开始偷偷地活络

　　相较意，春迟迟
　 所以在这早春夜的河流旁
　 我也喊——春天
　 毕竟那是光阴深处
　　持久明亮的部分

　　——可以帮我找回这茫茫世间的年少心

　　二月春夜并非安静的

　　倒不是因为风
　 而是此刻你所处所见根本没有风

　　当然这无关是否被动——
　 他物自有他物的法度

　　在郊野，一切都还是脆弱的
　 尤其是在善于伪装的夜色中

　　只是那些虫子在蠕动
　 貌似平静的河流隐藏了
　 暗处的汹涌

　　明修栈道的缄默
　 暗度陈仓的骨朵

　　星辉引领下
　 中年，唯有跟随锦鲤的歌声
　 在天空之下和尘埃之上擎帆出没

　　春风紧

　　——它是明显的

　　而我疑虑和恐惧
　 身体的花枝仍枯冷
　 在旧年的阴影中
　 能够开始打苞是一件多么值得
　 庆幸的事情

　　蠓虫儿密集。像是一种示醒
　 它们在上午的光里
　 绕着你的身体飞
　 你应该意会到它们的善意

　　不错——
　 它紧凑的手指，正适时
　 按下我身体里白鹭和
　 向日葵花的键钮

　　接近诗

　　这是早春二月的夜晚
　 又是再普通正常不过的夜晚

　　二十二点的右侧。我走过湖边

　　不该有灯的地方设置了路灯
　 不该有路的地方铺就了甬道

　　好吧！虽然都是人为的
　 但至少让我看到了

　　春夜风中的柳舞
　 不输于任何少女的婀娜

　　走过路灯光晕之后。布施的星辰多么美好
　 如果光明是牧羊人
　 则它们恰好有着呼应之美

　　这一切与寻觅有关
　 与渐次坦荡的春天有关

　　即使不关乎诗。也
　 让心的地平线到此为止

　　一种花开

　　在反骨里开着。或许是
　 蜀葵，或许是其他
　 也或许是那些无形的花朵

　　不是因为它开得大，或是
　 它齿轮状的边缘
　　而是它的反骨——

　　于不易察觉处
　 它开着：有先知的敏锐和
　 革命者立场的守护

　　应该会有一个新我
　 关于种子，无边沉默中
　 它的拱动带有呼啸声

　　春夜曲

　　那些小旋涡就如同几声
　 鸟鸣接连开出的花朵
　 从湖面隐没
　　较真的星光亦早早
　　收拢起群山的羽翅

　　一个人的春夜也不全是
　 吝啬的下弦月
　 薄薄并非就是浅薄，如同
　 一些额外事件同样
　　可以载入史册

　　在我心里春夜如此皎洁
　 就如一程抱着一程雪

　　春天的信笺

　　开头肯定是：向光阴，向故乡
　 正文部分则会分别写到：春风……
　 天空……
　 阳光……
　 远山……
　 鸟鸣……
　 花朵……
　 以及树木和小草
　 甚或偶尔也会写到春雪及其他
　 信的结尾处，则必须
　 是：以这人世的名义，向您致敬！
　 落款人毋庸置疑是：心怀慈悲美好者
　 而落款时间肯定是：此春天
　 ——这虽仍未落俗，但毕竟真实可信

　　他春日

　　虽梨花为鉴，但晚樱开出的
　 依然还都是茫茫心事

　　曾经二月的墓地冰雪尚未消融
　 而此时我经过的河岸上隐隐传出
　 孩子溺水事件后的痛哭声

　　像河流于一些地方的折转
　 以及变胖或者变瘦

　　花朵是花朵的镜子
　 雪和栀子花是这个世界的镜子

　　如果谈及醒悟——
　 光明是人的醒悟
　 而那些怒放的花朵又是人的醒悟

　　虽然携带静电的鸢尾
　 使这三月末的清晨更加明亮
　 但即便白鹭如灯
　 轻盈在春天的读本里
　 仍然是沉重的话题，且无可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