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波

　　十 月
　　十月，树枝把阳光摊开
　 我坐在它们中间，对着
　 天空发呆
　 有时，看秋风吹落苇花
　 有时，看大雁飞离云海

　　叶子下坠时，我的魂儿
　 仿佛刚从十月里离开
　 哦，最好是打一个长长的盹儿
　 等到来年的四月，再悄悄醒来

　　一片麦苗就是一片春天
　　深秋，反复打磨一片旷野
　 以及旷野里的麦田

　　风吹来，麦苗紧紧贴住身体
　 那深埋于地底的根茎
　 弯曲着，不说一句话

　　矮矮的麦苗
　 隔着父亲浅浅的脚印探头、生长、拔节
　 在父亲的旷野里
　 他描绘着绿，描绘着白云和蓝天
　 描绘着对来年的期盼：
　 一片麦苗，就是一片春天

　　菊花，菊花
　　漫野的菊花
　 漫野浓郁的苦香
　 ——我的父母
　 有比菊花还要苦的苦香
　 那是他们骨头深处
　 开出的一朵朵萱草花

　　如今，他们的肌肤
　 越来越接近土色
　 我知道，我的父母除了我们
　 一生都只与大地熟亲
　 脚下已不知不觉生出了根

　　他们，也将在某天
　 长成千万株菊花中的其中两株
　 他们，也将一直站在原地
　 无论风风雨雨
　 而我，恐怕再也闻不到他们

　　秋天的树
　　秋天以一种松散
　 让树木弯腰，让树叶重归土壤
　 于是，我想把秋天即将凋零的
　 都陆续扎紧
　 我看不得它们掉落的样子

　　至于那些已经掉落的
　 母亲会将它们一一拾起
　 用一把火，精心烧制一个
　 温暖的冬天

　　直到那棵站立于秋天的树
　 再没什么可落
　 它依旧用瘦骨嶙峋的身体
　 支起这片只属于我们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