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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3月08日
油菜花的春天

李月强


  油菜开花了,开在河边、沟边、地边、滩地,自在随意。一片连着一片,一段连着一段,像锦缎照眼睛,像锦带迷眼睛,又像千万只灵性的黄蝶在田野里飞舞,挨挨挤挤地汇成金色的海洋。单个的油菜花不出眼,花瓣单片排开,碎小且不够精致,但是复数的力量如此强大,一阵风吹来,油菜花涌动起来,花涛汹涌,壮丽无比。
  这世间花色众多,可我觉得没有哪一种花色能和油菜花比。粉色过于单薄、红色有些俗气、紫色颇感压抑,唯有这油菜花明亮又艳丽。盛开的油菜花浩荡汹涌,金灿灿的皇家气派,晃得人眼睛睁不开,就连碧空都被它们映得万里澄明。
  小学课本里有一首古诗,原诗我早已忘记,但这首诗老师讲解的意思我到现在还能张口即来——一条小路长又长,稀疏篱笆贴路旁。篱笆边上有棵树,叶儿少来花飞扬。日照路边人影乱,儿童放学追蝶忙。蝴蝶飞入菜花丛,菜花蝴蝶一样黄。蝴蝶黄,菜花黄,寻不着蝴蝶直嚷嚷。这是多美的一幅画啊!
  在我的家乡,油菜花未开之前叫油菜。油菜,也是菜。田里掐一把,佐面条、做菜汤、清炒,都是春天的美味。起薹后的油菜是我们最好的零食,那时少食,饿了跑田野里掐把油菜薹,清脆淡甜,解渴又解饿。后来去南方婆家,才知道油菜薹还有另一种吃法——腊肉炒油菜薹。腊肉切成薄薄的片,与油菜薹炒在一起,炒熟的腊肉片晶莹剔透,看着就有胃口。腊肉沾去油菜薹的清香,油菜薹吸去腊肉的油水,味道独特,香而不腻,绝配。
  油菜,作为一种油料作物,却不料它的花期如此盛大辉煌,成为春天的主题和历代文人墨客笔下的风景。傍晚,走进家乡的田野里,置身在一片金色画面中,金色的夕阳、金色的油菜花,刺鼻的花香一波一波袭来……此刻,如果站在空中航拍,被汹涌的花海和浪漫的夕阳拥抱着的我,该是多么美丽和惬意啊!
  今年,家乡的油菜花比往年还多,原因是去年秋天种麦的时候一直下雨,很多人家的麦子无法播种,于是就被种上了油菜。在我的记忆里,油菜是可以栽种的,开春后也可以。甭管地沿、地沟、河边、堤坝上,见缝插针,哪儿都能栽种,极易存活,栽种后见阳光就往上蹿个子。今年油菜种植面积增大,有一点是人们意识到了健康饮食的重要性。乡下的双亲每年都种油菜,就为吃菜籽油。菜籽油独特的香味与颜色是我所喜欢的,我童年对吃的美好向往,几乎全保留在菜籽油的香味里。那时候,一年能吃上几次菜籽油炸的油条是最好的美味。每年麦收忙完,母亲都是挎一篮子油条去姥姥家走亲戚。
  新麦下来了,淘麦子磨面,炸油条走娘家。母亲头天晚上发一大瓦盆面,早上起来揉面,开始炸油条。老家的油条叫油馍头,个头比街上卖的油条小,酵母发面,不放明矾,原汁原味,筋道香甜。好吃的食物谁不爱吃呢?父母忙着,我们几个吃着。他们忙一早晨,我们吃一早晨。转一圈还吃,吃了还转圈。怎么就感觉肚子是个无底洞,老也吃不饱。最后,母亲眼一瞪,我们四下而散。
  我对油条的记忆亲切而温暖。儿时的秋天,二爷爷每年收秋后去公社卖萝卜,每次去都带上我。中午卖完萝卜,他会给我买很多好吃的,又大又红、又香又甜的苹果我第一次吃到,香喷喷的油条几乎每次去他都买。回来的路上,二爷爷推着架子车,我脸对着他坐,大口咬着油条,弄得满脸都是油。二爷爷推着车,走得并不快,他看着我吃东西,嘴咧着,眼睛眯成了缝。也许是天有些凉,他的鼻尖上凝了一个小水珠,一走一晃荡。
  直到今天,每次在街边看见炸油条的摊位,我都会停留一会儿。这一刻,我再一次拥抱了当年那个吃油条吃得满脸是油的小姑娘。此时,我的眼前浮现出二爷爷的模样、姥姥的模样,这些温暖而明亮的画面,在春天开满油菜花的原野上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