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富存
过去的时光,像一部老片子,常翻常新。翻着翻着,我又想起了儿时割草的趣事。
那时物质匮乏,一群黄口小儿都张着嘴要吃要喝的,看着父母起早贪黑地劳作,我们小孩子也得找点儿事情做是不是?疯跑够了,为生产队割草喂牲口,为自家割草养家畜,为学校割草勤工俭学,成了我们那个时候的暑假主格调。
可别小看割草,那可是个技术活儿。不下一番功夫,是不会轻易就能学到家的。它是做农活儿的基础,学好了,以后从学校毕业回来,割麦、割豆、割谷子、割红薯秧都能得心应手。我们一般大的,数陈中的镰刀使得最好。他割过的茬子,干干净净、平平展展,能和大人割过的茬子相媲美,是大人眼中“会割草的人”。这我不抬杠,会割与不会割是不一样的。不会割的,看着是毛茸茸的草,你割不住,拿镰刀像抡大锤,怎么使都别扭,费好大劲儿,半天还割不了一篮子;会割的,就是路沟边看着抓不住、揪不着的袼褙草,你一圪蹴,左一扒拉,右一扒拉,挪着割着,一会儿就是一大堆,而且割起来也不费劲儿,轻松自如,那手握镰刀的姿势像演员在表演,看着舒服,爽心,简直就是享受。有一次,我看见陈中正在路边唰唰啦啦地割草,镰刀在他手上随意地飞舞着,很是写意,问他这手艺是从哪儿学来的,他晃了晃手里的镰刀说:“没啥诀窍,割多了,就顺手了。”说着便示范起来:“看好啦,这扎镰要平,使劲儿要匀,用力要狠,有紧没慢,左右开弓,嚓嚓、嚓嚓,再往怀里一搂一扒,就是一掐子。”我试了试,起初不得要领,但练得多了,也就慢慢领悟了。后来,我上高中给学校割麦子,没拉班级后腿,就是这个时候练成的。
陈中比我们大两岁,鬼点子又多,我们什么事情都听他的。他说:“割草,技术是一方面,还得有一把好镰刀。咱这儿数陈结石打的镰刀最有名,明天逢集都去买一把。”我和薛亮、张闯各买了一把,回来一试,不像陈中所说。薛亮说:“陈中和陈结实是本家,他是在帮他本家搞推销哩,我们八成上当了。”就找到陈中询问究竟。陈中说:“好镰刀都是磨出来的。”不信?咱找个地方磨磨就知道了。就找个石槽,先干磨,再蘸水磨,磨了好一会儿,陈中用手指头肚儿摸摸磨得明晃晃的刀刃说,已经粘手了,磨好了。粘手,就是涩,挂指的意思。我不会摸,怎么摸都是光的,就照着陈中说的,折个柳树枝子一试,嚓,削铁如泥,笑了。
孩子们就像一群自由飞翔的鸟儿,机灵着呢!不需要人教,不需要人指点,自然就知道哪儿有水喝,哪儿有食吃。不管出去多晚,也能满载而归。一般上午地里露水大,露水草粘有泥土,不干净,牲畜吃了容易生病,因此大都选择在下午割草。吃过午饭,我们这些小孩子也不睡午觉,总是先跑到天然的澡堂里洗一会儿澡,然后在树荫下躺会儿,最后才去割草。
有时,在我们茫然无措找不到合适的地块时,就去找“小诸葛”薛亮拿主意。每次,薛亮总能让我们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时间久了,我们发现了一个规律,他领的地块,地头边锄得一棵草也没有,一到里面,草多得像个大草原,只见草不见庄稼。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会养点儿家畜。闲下来时,我们就去路沟边割野苜蓿,去河里割水漂漂,去少有人走的坟地里割星星草,去经常给牲口割草的地方割二茬草,这些草汁多、脆嫩、青绿、鲜美,口感好,家畜爱吃。我最喜欢看家畜抢食青草时的情景,只要看见我背个箩头走过来,那些家畜都会一骨碌站起来,两眼放光,哼哼唧唧地迎着我。
奔跑着,快乐着,随着假期尾巴悄然而至,陈中、薛亮、张闯和我才开启赶作业模式。等到开学时已是秋天了,青草也长老了,是晾晒干草的好时节,3斤能晒1斤,好晴天三四天就能晒干。路边甩着穗子的袼褙草,田里和庄稼比着长的长秧子草、鸭跖草、老牛草,扯扯秧秧的,都是晒制干草的好材料。我们利用几个下午搞突击,随割随晒,觉得晒得差不多了,搁秤上一称,45斤,任务40斤,还超5斤,中!再薅根青皮黍秆一捆,就等开学了。
开学了,秋风也凉了,树叶沙沙地往下落,我们踩着铺满金黄落叶的小路,扛着草捆,有说有笑地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