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春洪
每当除夕年夜饭过后,桌上摆满了糕点和果品,全家人等待春晚开始之际,我总不由得想起曾经的春节值班情景。
那是1969年冬天,我在确山县一所乡级高中任教。当时正临期末考试,一天,我正批改着语文试卷,突然一位家乡近邻捎信说我弟患阑尾炎手术住院了,让我快回去看看。于是,我连夜改完试卷、填好分数,次日清晨向校领导请假提前两天回县城,并表示若安排寒假期间值班,就让城关学生转告我,我一定按时到校。
急匆匆回到家,才知弟弟是急性阑尾炎术后感染,而老母亲在听到需要手术时竟一下子吓得惊慌失措,两手抬不起来,说话语塞——母亲在这个时刻中风了!我急忙赶到县人民医院,弟弟因伤口感染高烧不下,抗生素在那个年代是稀缺品。
焦急忙乱中,放假回县城的学生通知我,寒假值班的时间是从除夕傍晚至初一傍晚。当时,我才怀孕,妊娠反应强烈,还要照料病人。来不及多想,我忙到市区为弟弟买药,再带着孩子去给母亲看病,与医生沟通病情……不知不觉间到了大年三十,家里只蒸了两锅馍。
除夕傍晚,寒风凛冽,天空飘着雪花,丈夫李太明终于也赶回家中,我们草草吃了饭便带着小儿子中原,兜了几个馍和咸菜匆匆赶往火车站准备去市区。
候车大厅没了平时的拥挤不堪,空荡荡的,也有个别背着包袱带孩子的旅客。火车要晚上7点多才到站,我们一家坐在候车大厅的长椅子上,我紧搂住儿子,丈夫照旧低头看书。正当我一阵妊娠反应时,大厅响起了车要晚点1个小时的广播,丈夫跑去外面看了看,刚来时的小雪现在变成了大雪,再加上前几天的积雪没化,地上已经结冰了。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8点多,正准备去检票,广播里又响起了晚点近1个小时的通知。我们看这车没个准确到达时间,雪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我和丈夫商量着下了车还要走几里路,天寒地冻、黑灯瞎火的啥时能到呢,况且儿子还小,万一冻着发烧咋办。那个年代没有电话。
焦急中,我突然想到学校附近的东高庄大队办公室应该有电话,也有人值夜班,便赶紧跑到火车站值班室,恳求帮忙。值班室的女同志很同情我,帮我找到了东高庄大队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后,我迅速先自我介绍,再讲明今夜无法到校值班的原因,又讲明明天早上8点前一定赶到。只听对方声音沙哑地回答:“中!知道了。”我即刻觉得心里轻松了些。随后,我们就又背着儿子迎着风雪回家去了。
次日早晨,雪停了,但地上积雪更厚了。虽是大年初一,但也没听到几声鞭炮响,我们早早吃完饭就飞快向火车站赶去。候车厅的人依然很少,最早一列火车也准点到达,整个车厢只有我们一家三口。从确山县到驻马店市区行程约半小时,下车后见街上来往的人也不多,出了街向几里外的学校走去,积雪的土路上只有几行稀疏的脚印。
走进学校,直奔最后一排住室。正准备开门,恰巧炊事员老王从伙房出来,看见我惊奇地问:许老师,你咋这时候来了?我忙答:“本该除夕晚上在校值班的,无奈火车老晚点儿,便拖到了今天。”
中午12点,儿子也饿了。我又有些恶心并吐起了酸水,妊娠反应又显重了些。无奈,只把馍拿到伙房同老王的馍一起馏馏,配上自带的咸菜当了午饭。
转眼多年过去了,这个不平凡的夜晚永远定格在我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