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驰原
我们这一代是没事儿的小孩儿,五十年前,五六岁的光景,常在坑沿儿玩耍。
所谓的“坑沿儿”在我家的右边,居东的邻居说为“西坑”。在我家的左边隔着街道还有“东大河”,我家称为“东坑”。小时候,大人出谜语叫我们猜,说“东坑里、西坑里,两个小鬼剥葱哩(谜底:剥麻)”意念中好像就是针对我家的居住地所讲,感觉好贴切,也成就了我记忆中的第一条谜语。
西坑沿儿春天和夏天的雨后最热闹,一是春天生产队里农活儿少;二是雨后庄稼地里还有泥,下地干不成活儿,妇女们包括即将成年的大姑娘趁空闲把一家老小该换洗的衣物集合在西坑沿儿洗洗刷刷。
西坑沿儿对岸的河上沿儿是当地粮所用青砖、水泥垒起的粮食仓库和高高的院墙,人们在坑沿儿用棒槌在枕石上捶打衣物发出“啪啪啪”的声音连同两岸的说笑声,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酝酿出悠扬的回音,荡漾得满河都是。小孩子好奇,用两只手掌捂着两侧的耳朵,捂住、闪开,再捂住、再闪开,“哗哗哗”的声音冲击耳膜。
涮洗衣物需要占领临近坑沿儿稍深的区域,所以大部分靠近坑沿儿的浅水区、河湾处就成了鱼虾多的地方,自然也是一帮孩子扒鱼最好下手的地方。
浅水区清澈透底,可以看见水下薄薄的绿苔和稀稀疏疏的几根水草,闲游的鱼虾在水草间悠然徜徉,那种逍遥很容易惹起孩子们的关注,几个小伙伴仅互相一个眼色,扒鱼就算开始了。
扒鱼,不能心急,虽然是小孩儿也照样能沉住气。先看准小鱼群,慢慢地弯着腰、俯下身子、屏住呼吸,两只小手合拢作反漏斗状,试着伸向水面先比画一下远近,然后猛地一下连同胳膊一起入水,再慢慢地紧盯着小鱼的动向拢向怀里、揽在岸边,抓进旁边事先用小手挖好的小圆坑,这样扒鱼就算成功了。
扒鱼时全程不吭声,三五个孩子看眼色行事,交换位置,不抢不争,扒一处,往前方挪一处,瞅准没扒过的地方仔细观察鱼群的大小,哪里容易得手才在哪里蹲下身子。
要保证每次小鱼都不跑掉是很不容易的,一是手小遮挡面不够,二是受到惊吓的小鱼机灵光滑的身躯会穿过缝隙游离而去。
有一种鱼,我们当地叫“黑老婆子(鲤末欧)”,鳞片发黑,没鲫鱼大,没鲢鱼长,也没有别的鱼类那样在水中身躯灵活,印象中这种鱼被圈住以后只会蹦跳,不会快速冲出包围,所以扒它们就相对容易多了。
最好扒的是小河虾,小河虾动作迟缓,身体透明,颜色接近水色,伏在水草下的绿苔上,扒小鱼的时候不经意间连同小河虾划拉上来,晶莹剔透更多了一层惊喜。
没有谁担心在河边玩耍因为扒鱼会掉进河里,即便一两次神情过于投入或胳膊用力过猛,半个身子失去平衡栽进水里,也会很麻利地站起来在脸上胡乱摸拉一把,一场虚惊就算过去了,只是这样的“虚惊”不可以让自己家的父母看见,包括弄湿的衣裤也要赶紧想办法在隐蔽处拧干再穿在身上,回家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不然不是巴掌打在屁股上啪啪作响就是耳朵被拧得发热要捂上老半天。
这样扒鱼的记忆随岁月行走五十年了,当年的我们就是这样无拘无束散漫在坑沿儿、河边,奔跑在漫天的野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