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3版
发布日期:2023年11月28日
黄 昏(外一章)
  □ 孙秋鹏
  大山高昂的头颅之上,苍松扬起手臂呼喊。太阳,那颗溺爱人世之心,一低又低,枝叶间开始弥漫她神意的火红。
  鸟儿在夕阳温辣的眼神里游荡,然后穿胸而过,喉间洒落一连串对世界的赞语。风在薄明的柔纱里穿针引线,花叶的美着上了底色。闲云为此在陶醉。
  远离都市的乡间僻壤,开始一场金色年华的盛宴。包括那些烟囱、坯房、废弃的车轮,还有一堆高耸的砖渣,组成豪迈的皇家仪仗;追耍的几只流浪狗跳跃奔突,作金狮狂舞;路人的野调激天籁共鸣;奔跑、摔倒又奔跑的孩子,身子缠绕日子的金丝……
  夕阳贪婪地凝视着大地,一点一点后退,一点一点下落……当她的眉快碰触草尖时,一闭眼倏地转身离去。光阴又燃变成篝火熊熊。
  青藤似的炊烟飘起,越过房顶,攀绕到云间,眺望渐渐远离的神光。世间的生灵和非生灵,有名的和无名的,从这段光阴找到了心灵的归宿。
  万物平等,均分幸福。
  旷野静默。
  躲于后背的风,终于忍不住,拉扯万物的外衣,又去追逐星月下乡村的梦想。
  冬季只落雨
  冬季只落雨,温湿的唇在人间轻吻着。因不缺水,庄稼依然是好庄稼。南飞的鸟儿,能留下的肯定会多多留下来,不会再像老家亲人身边的儿女。
  冬季只落雨,我能清晰地看到那块山石,看到摸藤溜下山石的父亲。也能看清楚老树下弯成冬枝的母亲。能看清楚家门口有猪,柴垛旁几只刚下的狗仔,正在大狗身下吸吮。
  冬季只落雨,山林里水会依然流淌。闻水声我能知道家已不远。知道母亲能轻易找到埋萝卜的地,不会跌进雪掩的枯井。知道母亲能轻易洗掉萝卜上的泥,好为一年一归的儿女包顿饺子。生活的面庞也不会再皴裂下去,一家人思念的垢沙年底都会涤去。
  冬季只落雨,我能清晰地看到,年的最底部有一片瑟瑟等待的草木,伴着亲人瘦弯的躯体紧偎大地一隅,看清许多疼痛中的朽老。
  直至如今,冬季若只落雨,也并不是全没了意义。至少,年底归家,我能清楚地找到那片坟地,那处卑微的隆起不至于被大雪藏匿。
  可是——
  北方的家乡,冬季一定是有雪的,就好比头发终究是要白的。
  一个一个,身影远离。一丝一丝,炊烟在冷里抽尽。故土,在深雪里蜷缩成冷硬的心结。
  日夜风雪……梦里风雪……老家,可否在手心攥紧?生怕也如我,成了一片刮飞的愁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