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桂堂

　　凛冬将至
　　阳光调淡了自己
　　气温低于体温
　　霜打败奔走的稗草

　　有人穿过薄雾 急于抽身
　　并没有开始小结 盘点还早
　　凌乱的依然凌乱
　　浅睡眠 隔三岔五

　　有梦相互照应
　　鹰在高处寻找目标
　　囿于家园低处 偶酌
　　仿佛一段曲子
　　因高潮而暂别低调

　　一季凛冬
　　不易完全读懂
　　生命接近底部之后
　　等待一场雪
　　轻轻地覆盖
　　弥合 不再言说

　   下雪了

　　从天空长出来的
　　就会无所不能
　　洁白、闪光
　　覆盖凌乱和黑
　　我宁可想象它为善良之源

　　但它还是真诚的
　　往事踩上去有响声
　　大地爱憎分明
　　最后 两不相忘
　　总有一朵雪花悬在头顶
　　让我们保持终身警觉

　   冬至

　　冬天的肩头 担子是倾斜的
　　黑与白是倾斜的
　　饺子的味道是倾斜的
　 
　 越来越胖的冬
　　雪是棉衣 草是磨不烂的鞋
　　三两只松鼠是冬的耳暖
　　
　 种子忘记发声
　　它们并没有抽芽的冲动
　　大如年的日子 蜡梅在亮剑
　　
　 神祇在大野走动
　　北风入侵是小事件
　　而唤醒春 一定是大事件
　　与一朵雪花重逢

　　这么多年 年年都要聚首
　　你来 可是之前的那朵
　　依然新鲜 并无生锈的样子
　　安静地盛开在我的江湖
　　搀扶起一些放不下的灵魂

　　天空正有一朵在飞 落下了
　　一个游荡的魂魄 没有惊叫
　　它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或者想看看曾经的故土和我的心
　　是不是有了嬗变
　　然后渗入叶底 枯草之下
　　暖阳会将一首诗放在火上
　　会将低处的雪唤醒 气化
　　明年的一朵 必会重聚
　　我体内不间断的大雪和骨头上的白

　　 怀念一团炉火

　　那时
　　围拢在炉火旁
　　几个邻居兴奋地抽着旱烟
　　横竖的烟气
　　都是日子的重要元素
　　火星在大家中间跳 不上不下
　　家长里短 抑扬顿挫
　　
　 炉火由整齐到零乱
　　时间烤得瘦长
　　等最后一个人找回了爱
　　炉火便淡淡地熄
　　消失在昏黄的记忆里

　   黄昏

　　一朵呼喊的花剥开自己
　　掏出内心的风霜和坚定
　　四围茫茫 消瘦的鸟鸣
　　是一些应答 也有一些是绝望的

　　此刻的村庄站成精妙的山水
　　继续制造炊烟
　　每个黄昏都很温暖
　　适合表达对母亲的怀念
　　我料想众神也要收工
　　他们正在原谅缓慢的时针
　　宽恕蚂蚁慌乱的书写
　　原有那些脚步迟缓的归人

　　荒草之处

　　我喜欢在这里走 离家不远
　　安静是主要的 路狭
　　便于产生聚合的关系

　　草已迟暮 却有光
　　像许过的愿
　　草影绰绰
　　有些不易发现
　　爱有时也是隐秘的

　　一个人在荒草中走
　　从我数 有数不清的远方
　　数不清的下游
　　但我不恐惧
　　相信荒草之处
　　一定赋予有神的力量

　　不知道它们是否期待一场雪
　　或者一团火
　　那些高个的草
　　鬼针 苍耳 接骨草
　　似乎习惯了提醒
　　提醒另一个我
　　常来看看
　　或许 来了
　　我就有了植物的细胞
　　植物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