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广

　　春末夏初的时节，我来到了位于大别山区桐柏山腹地，素有中原“小延安”之称的竹沟镇，这里群山环抱、茂林修竹、山清水秀。我本以为春天已经离去，早已是绿肥红瘦，但却被眼前“蕊珠如火一时开”的石榴花所吸引。一片片繁茂的绿叶里，掩映着一朵朵火红的石榴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破蕾初绽、有的花瓣怒放，舒展出热烈、奔放与灿烂。望着这一团团好似在绿叶间燃烧着火焰的石榴花，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执着火把的人，将一粒粒希望的种子撒播在这片土地上，红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写了这片土地的命运。刘少奇、李先念、彭雪枫……他们奔跑着、呐喊着、指引着，身后的万把火炬，如星火燎原燃烧成一片火的海洋。中共中央中原局的周围，红霞映树，树连火云，整个竹沟小镇沉浸在红海当中。
　　所有的一切都隐匿进了历史的页码，唯有刘少奇亲手栽植的那棵石榴树枝繁叶茂，石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鲜红艳丽，仿佛向人们诉说着不寻常的故事。
　　1939年3月的一天清晨，刘少奇撰写《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一夜未合眼。当他听到清脆的起床号后，就与警卫员一起沿着延安街散步。他看到路边有一位老农正与小孙女一起栽石榴树，就蹲下身子与其攀谈起来。刘少奇热情询问老农家里有几口人，粮食够不够吃……当说到石榴树时，老农高兴地说：“石榴树不但寓意好，而且花好看、果好吃。”刘少奇说：“是呀！如果我们老百姓的生活都跟石榴一样红红火火、甜甜蜜蜜就好了。”老农听到这话，心里非常高兴，觉得眼前这位领导没有官架子，很关心百姓生活，就把一棵石榴树苗赠送给了刘少奇。
　　当天，刘少奇和警卫员把这棵石榴树栽到了他居住房屋南边的窗户下。他边栽树边对警卫员说：“我们的党员干部都应该像石榴树一样在竹沟、在全国各地扎根、开花、结果，希望党的事业像石榴花一样红红火火。”在刘少奇的精心照料下，石榴树茁壮成长。春天，石榴树枝条上长满了紫红色纤细的小芽，闪烁着柔和的光泽，慢慢绽露出娇嫩的容颜；夏天，朵朵石榴花迎着和煦的风儿开放，像燃烧的火炬，红红火火，映红了整个小院，引得蜜蜂、蝴蝶上下翻飞，流连忘返；秋天，硕大的石榴压弯了枝头，有的裂开了嘴儿，惹人喜爱。乡亲们经常到这棵石榴树下找刘少奇谈心，听他讲政策、讲革命道理、讲发展前途……大家其乐融融、谈笑风生，就像一家人一样。刘少奇准备离开竹沟时，当地的老百姓闻讯赶来，送给他一竹篮红艳艳的石榴。一位老农满怀深情地说：“石榴石榴，就是实（石）心实（石）意留您呀！”刘少奇感动地说：“乡亲们，等革命胜利了，我一定回来看望你们……”
　　“文革”期间，这棵硕果累累的石榴树被人连根刨起，抬到大街上游行示众，并放在村口暴晒。当地一位叫张金明的村民曾目睹过刘少奇与竹沟群众一起亲切交谈的情景，想着他为老百姓办过的好事，从心眼里感念刘少奇。他看着这棵无辜的石榴树遭此大祸，心如刀绞。那天夜里，他趁着夜色，冒着风险，用颤抖的双手悄悄从这棵石榴树上剪下一枝，小心翼翼栽到自家院子里。在他的悉心照料下，这棵石榴树竟奇迹般地成活了。张金明全家对这棵石榴树倍加呵护，浇水、修剪、施肥……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又一个春天到了，春风吹绿了竹沟的山山水水，也吹绿了刘少奇曾经栽下的这棵石榴树。1978年，当刘少奇被彻底平反昭雪后，张金明才向上级党组织汇报自己如何保护刘少奇亲手栽的石榴树之事。他不仅把这棵石榴树移栽到刘少奇办公室南边窗台下原来的地方，还剪枝赠送给了“刘少奇同志纪念馆”。
　　1998年11月，是刘少奇同志诞辰100周年暨中共中央中原局成立60周年的日子。刘少奇夫人王光美携儿子刘源，与李先念夫人林佳媚一起来到竹沟。我有幸参加了这次重大采访活动。那天上午，当竹沟革命纪念馆的工作人员徐且亮讲解刘少奇亲自栽下这棵石榴树的故事时，在场的人们静静地望着这棵延续竹沟革命精神的石榴树，肃然起敬，满树的石榴似乎在默默诉说着曾经的沧桑岁月。王光美激动地打断徐且亮的介绍，问：“我们能找到那位保护石榴树的老人吗？”徐且亮肯定地说：“他就住在附近。”不一会儿，满头白发的张金明老人来到了刘少奇办公室旧址，王光美一行人员站在石榴树旁与他进行了亲切交谈。当问他为啥要保护这棵石榴树时，张金明说：“就是想留一个念想，留一种精神。”王光美拉着张金明老人站在石榴树前合影留念。我静静地注视着、聆听着，回忆在心海里荡漾着。
　　2018年11月4日，刘源与毛泽东的外孙王效芝、朱德的外孙刘建等“红二代”们一起来到了竹沟镇。当他们走到刘少奇办公室门口看到了这棵挺拔的石榴树时，刘源触景生情，情不自禁打断讲解员的话，亲自介绍起来。我借此机会与刘源在石榴树下合影留念。
　　石榴花虽然平淡无华，但是却给竹沟这块红色的土地增添了无限的光彩，增加了火焰般的温度，使竹沟这个革命圣地有了精神的支撑，有了红色基因的传承，有了红色故事的传颂，有了老区精神的弘扬，有了新的生机、活力与希望。